义勇军少年
第六章义勇军少年
小长贵失踪的第二天，王海也离开了付太平家。
王海四处流浪，希望能碰到他的四哥，几个月过去也没打听到四哥的一点消息，他失望了。一天在流浪中他遇见了一支队伍，王海跟在队伍后面走，他还分辨不清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他想能给杆枪打小日本就行。他像尾巴一样，队伍在前面匆匆地走，他默默的在后面跟，走着走着队伍停下了。
这是义勇军反日游击队哈东支队的少年队，少年队队长王运生走过来问道：“小崽子，你老跟着我们干啥？”
“俺想当兵！”王海回答的极响亮，声音中有一股倔强。
王队长看他悬着的两溜大鼻涕说：“鼻涕孩，还是回家让你娘擦干净鼻涕，再出来混吧！”
王海一怂鼻子，把鼻涕吸进鼻腔，又用袖口将鼻子抹了一下，而后说：“俺娘死了，俺没娘。”
王队长：“小崽子，等两年长大了再来当兵。”
“他们也是小崽子！”王海指着队伍中的几个跟自己一般高矮的小孩子说道。
“我们是抗日战士，打鬼子，杀汉奸，你不怕！”小号手单洪军自豪的喊道。
“不怕！俺爹就是让小鬼子挑死的，俺恨小鬼子，俺整天就想有杆枪，杀小鬼子，为俺爹报仇。”王海回答得更加坚决。
“你会打枪吗？”王队长缓和了语气问道。
王海：“俺放过老洋炮。”
王队长想，是个苦大仇深的孩子，于是就发给王海一杆差不多跟他一样高的老洋炮。王海扛上老洋炮，腰里也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牛角做的火药葫芦，另一样是光板鹿皮做的装铁砂的口袋。老洋炮最麻烦的是装填弹药，打完一枪后，要先在枪口处倒进黑火药，用枪通条敦实了，再放入铁砂，还要扣上引火的炮子，折腾一回得一两分钟，打仗时百八十米的前沿，敌人早冲过前沿到了跟前了。所以王海更想要一棵快枪（钢枪），王队长说：那你得等。
少年队由三岔河向哈尔滨近郊宾西挺进，傍晚到达了满家店，满家店内驻守着一个伪大排队，有三十多人。这里离哈尔滨很近，如果强攻，势必会惊动哈尔滨的敌人，王运生决定智取。
少年队指导员白杨是在东洋留过学的文化人，会日本话，他化妆成日军军官，义勇军中有一些**籍战士，他们也会日语，由他们扮成日本大兵，军装更好解决，游击队没有统一服装，很多战士穿的就是缴获的日军服装，只是没有肩章。反正天以嘛愣黑了，马马虎虎的就能蒙混过去。
通往满家店的大路上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皇军军官，后面跟着十几名端大枪的日军，他们押着一队穿着杂八衣裳的俘虏。这支日匪和协队伍径直走进了大排队驻守的大院。
扮成日本大兵的**籍战士在院内一顿哇哩哇啦的喊叫，一个会东日本话的**人汉奸来到白杨的马前。
“你是队长？”白杨问道，
“我们队长到宾州镇公干去了，卑职是队副。”**人汉奸点头哈腰的回答。
“皇军追剿土匪，天黑了，路上不安全，今天在这里宿营。”白杨在马上霸气十足。
“皇军辛苦，卑职马上安排为皇军准备晚饭。”
“马上集合队伍，听我训话。”
**人汉奸立刻让大排队在院心集合听皇军训话，连炮台上值岗的都招呼下来了。
这时只见白杨一挥马鞭子，日本大兵挺着的刺刀都贴向了大排队员的心窝，而那些俘虏变戏法似的，手中都握着短枪，纷纷顶住了大排队员的后背。
这突然的动作，大出汉奸们的意料，全都僵在那里。
“交枪吧！我们是义勇军。我们只要枪，不杀人，也不搜腰包。”白杨下了马，和气地说。
**人汉奸赶忙接茬道：“我们认服，我们交枪，只要不杀我们，怎么的都行。”
少年队没放一枪，没伤一人，缴获了三十只步枪，一门迫击炮和一挺捷克式直把子轻机枪。机关枪可是游击队的宝贝，尤其同时还缴获了三千粒机枪子弹。
第二天傍晌午，少年队筹集好给养正打算出发，小侦察员夏枫飞马奔了回来。
“报告王队长，鬼子……发现一队鬼子。”夏枫看见王队长立刻跳下马。
“有多少人？”少年队王运生队长问。
“我没敢靠前，大概有二三十人。”
“有没有重机枪、迫击炮。”王队长接着问道。
“不清楚，发现鬼子我就骑马跑回来报告了。”
“日军离这有多远？”
“我看见时离这里大概有十多里地。”
“你说的都靠实吗？”白指导员问。
“我亲眼所见，不会假的！”夏枫立正回答道。
夏枫：“敌人和咱们一样多，打不打？”
王队长“怕个啥！打！鬼子讨伐队是冲咱们游击队来的，人家盯上咱了，咱们躲到哪，人家就会追到哪，咱们名为抗日军，见了鬼子就得打，如果让鬼子追着跑，这名声也不好听呀！以后老百姓谁还信服咱们。”
白指导员：“王队长说得对，咱们叫抗日军，就不能见了鬼子就躲。但这一仗不能在屯子里打，如果在屯子里开仗，一是：一旦鬼子把屯子包围，咱们不好脱身。这里离宾县和哈尔滨都很近，增援的敌人赶来就可能把咱们全锅端了。二是：不能给屯子里的老百姓惹麻烦，咱们打完仗以后走了，鬼子一定会进行报复，老百姓必定遭殃。”
听说游击队不在屯子里与日本人开战，大户满二爷十分感激，不但捐出二百块大洋给游击队，还把自己家护院的四挺大抬杆子土枪及火药送给了游击队，大抬杆子土枪也叫二人抬铁砂枪一次可装一公斤多火药，再装上铁砂粒，能打一百多米远，打出的铁砂呈扇面，打出去就是一大片，杀伤范围很大，东北老百姓曾用这种土武器抗击白俄老毛子。
部队撤出满家店，刚走出村口，很多老百姓兜着鸡蛋、干粮追上来，死活硬要送给游击队的战士们，老百姓是最仗义的，听说游击队为了维护老百姓的利益，撤离屯子，都来感谢。
宾西的地势大多是高低起伏的山壑，山壑间长满了蓬勃的树木。部队行进到一处松树林。
“这个山坡叫什么名字？”白指导员问身边的夏枫。
“不知道，我对这里也不太熟悉。”夏枫回答。
王队长：“咱们就在坡上的松林子里埋伏，我看这个地势防守，进攻，撤退都很方便。”
树林子里有很多倒木，七横八竖的倒在地上，倒木很粗，最粗的得一两个人合抱，即可以作掩体，又可以架机枪。王队长命令在松树林子里埋伏，阵地前沿放了四挺大抬杆子枪。
日军哈东讨伐队队长望月少佐，正在为找不到哈东反日游击队的行踪发愁，突然得到特务报告：游击队出现在宾西，便立马率重兵追踪而来。
但他这次还是多了份小心，指派田元少尉率领一个分队为尖兵，自己亲率大部队拉开距离，以防中埋伏。
望月少佐的讨伐队由两个步兵小队、一个迫击炮分队，一个重机枪分队组成，共计一百六十余人。
行进中园田少尉的目光被前面的一坡松树林子吸引，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对地形特别敏感，他命令部队停下来。园田举起望远镜观察松林，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看地势一面是缓坡丘陵，一面是宽阔的河床，他觉得这里不是葫芦型地势，不是打伏击的理想地形。但他还是不放心，命令部下向松树林子搜索。
三八大盖枪的子弹在松林里叭沟儿，叭沟儿乱飞，看着向上冲来的鬼子兵，少年队的小战士都红了眼，恨不得马上把鬼子一枪一个的都撂倒。一些人没等发命令，就拉动枪栓，准备放枪。
王运生命令道：“小崽子们沉住气，听我的命令，等鬼子靠近了再开枪，不要放空枪，要瞄准再打。”
日军越来越近，钢盔和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看到够近了，王运生发出了射击命令：“开火！”
阵地上机枪、步枪、匣子枪一阵急射，冲在前面的鬼子兵迎弹倒地。
游击队的阵地上，没有任何工事，人们伏身于倒木后、灌木丛、草丛中。王海第一次参加作战，有些激动，他太想亲手射杀死个日本鬼子，给自己的爹爹报仇，但他的枪太陈旧了，打响第一枪，第二枪不知道何时鼓捣响。他清楚老洋炮射程短，于是他悄悄地离开松树林子，爬到阵地突前的灌木丛。王海两只黑眼仁十分机警地选择目标，他看好了一个大个子，日本人中也有鹤立鸡群的大个，从距离二百多米远就开始瞄准，王海纹丝不动地趴在地上瞄着，他得等待目标进入射击距离，没想到这个大家伙进入一百米距离时被别人撂倒了，这很令王海恼火。王海又叼上了一个刺刀上挑着狗皮膏药旗的家伙，他知道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得等到那家伙进入七十米之内，才能搂火。王海在家时打过猎，所以耐住了性子。王海打猎是无师自通，没有受过高人指点。他打过山鸡，打过野兔，打过雪貂，还打过狐狸。想起那次打狐狸，现在还有一件窝心的事没闹明白。王海在山凹里发现了一只狐狸，那是只火狐狸，火狐狸的皮毛值钱，是黄狐狸皮的三倍。第二天王海扛着老洋炮，在下风口掏了个雪窝子，静静地等待火狐狸。过晌午了，白雪映衬的阳光下闪现了一团火球，火焰一样跳动着，王海的目光飘了起来，一直随着火球跳动。火球机警地跑跑停停，渐渐接近了王海的雪窝子，王海顺好老洋炮对着狐狸脑袋。“轰”的一声，火球腾空而起，王海扔下枪跑过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真怪了事了。王海满腹狐疑的回到屯子里，正遇见大伯家的三哥，三哥算个半吊子猎手。
三哥：“火狐狸是成了仙的，有仙气罩着，打不得的。”
“怎么打不得？头年屯子西头的胡四炮不是猎到过一只吗？”
“打有仙气的狐狸，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枪会炸膛的。胡四炮是用女人经血擦夺命三棵子，才破掉狐狸的仙气。”
王海想问得更详细一些，三哥却急匆匆地走了。王海知道洋炮是打散砂的，打野鸡等小动物装上一把比高粱米大点的铁砂就可以了，要打野猪、狼、狐狸等大点的动物，就要再放上三粒豌豆大小的铅弹。这三棵铅弹是抱着团射出枪膛的，射得最远，最有杀伤力，所以叫夺命三子，也叫三星照。打火狐狸那枪，夺命三子是自己亲手放到枪里的，可是经血是什么？王海不知道。晚上到大伯家想找三哥问个明白，屋内一帮女人，三哥却不在。
“找你三哥有事呀？”才过门几天的三嫂子热情的问。
“有点事。”
“啥事？能不能跟嫂子说？”
“那个？”
“那个啥呀！还保密啊！”
“俺想问问女人经血是什么？”王海一本正经的说。
三嫂子的脸立刻变得绯红：“去去去！小孩子，没正经。”
“哈哈哈！这是小叔子闹洞房没闹够，还想闹啊！
“赶快让你爹给你娶个媳妇就知道了。”
屋内嬉笑的炸了营，王海在一帮老娘们嘻嘻哈哈的讥笑和推搡中跑了出来。他不道自己怎么没正经了，但知道那个词犯忌讳，不敢在问别人，所以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个问题。
今天打小鬼子，小鬼子不是狐仙，没有仙气罩着。王海特意挑了三粒大的铅弹，火药也比打狐狸放得多。随着刺刀上挑着的膏药旗一起一伏的晃动，王海逐渐看清了那个小鬼子的脸，连鼻子下面的那堆黑胡子都看见了，距离差不多了。这时那个鬼子突然跃起，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王海的右手食指一用力，轰的一声爆响，老洋炮猛的跳起老高，震得王海双手麻酥酥的。
挑着膏药旗的小鬼子是名尖兵，他借着地势左闪右跳的前进到距离守军阵地七八十米远的一个土坎子处趴下了，他是部队的旗帜，他到达那里，冲锋的士兵就必须冲到那里。他必须继续向前，他发现前面十多米有一处灌木棵子是很好的隐蔽处，他摘下了一枚手雷，奋力的投掷出去，趁着手雷爆炸腾起烟尘的空当，他迅速跃起，向前冲去。奔跑中感觉一些炙热的东西糊在自己的脸上，滚烫滚烫的，摸一把连眼睛带脸颊有好几处伤口在流血。他双手捂着脸，乱蹦乱跳地喊着：“我看不见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枪响过后，王海眼前一片昏花，出现了瞬间的失盲，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看见了挨轰的那个小鬼子挑着狗皮膏药旗的三八式步枪被扔出老远，正捧着脸蹦跳，知道自己打中了。王海忘情的立起身高兴的喊着：“俺打中了，俺打中了一个小鬼子！”
“不想活了！”猛的上来一只大手，把王海按趴在地上。
“王队长！”
“小崽子，你不要命了，这战场上是耍着玩的地方吗？赶紧退到后面去。”
